作者：张焱

2023年11月，包括中国、美国在内的28个国家及欧盟，在英国首届全球人工智能安全峰会上签署了名为《布莱奇利宣言》的首份全球性人工智能治理国际声明，在强调AI应以安全、可信赖、负责任的方式设计和使用的同时，也在认为前沿AI可能导致的网络安全、生物技术滥用、虚假信息扩散等风险，尤其是其不可预测性和失控可能性上达成共识。

在尤瓦尔·赫拉利的《智人之上：从石器时代到AI时代的信息网络简史》中，就记录了这一次可能意义重大的会议。对于AI会把人类带向何处，其实没有人知道。但在回答这些未知之前，赫拉利提出一个很重要的命题——信息观。在人工智能重塑世界规则的今天，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建立一种清醒的信息观。本书提出了三种信息观，恰似三棱镜般折射出人类认知的复杂光谱，为我们理解信息时代的生存法则提供了深刻启示。

第一种，是天真的信息观。“信息本质上是件好事，我们拥有的信息越多越好”，这种认知深深植根于启蒙时代的信仰，与很多人的切身感受是相符的。这种认知认为，利用价格差异、地域差异、认知盲点、新兴行业等获取、处理信息的能力差异导致的信息不对称现象就能有获利机会。当原始人围着篝火讲述狩猎路线时，当古代人类用望远镜观测星空时，信息确实在拓展人类的认知边界。但赫拉利警告说，这种“天真的信息观”正在制造新的认知牢笼。社交媒体时代，算法根据用户信息偏好推送信息，看似提供了更丰富的选择，实则构建了无数信息茧房。对数据的盲目崇拜，会将不同的观点视为认知偏差，将复杂现实简化为非黑即白的叙事，最终掉入认知陷阱中。

第二种，是权力的信息观。从古罗马的面包与马戏到现代媒体的煽动性标题，信息始终是最有效的群体动员工具。赫拉利指出，纳粹德国通过扭曲“雅利安人优越论”构建特定现实，这种虚构的“真相”比客观事实更具破坏力。金融领域的信息操纵更隐秘，一些机构利用算法制造虚假交易信号，诱导其他投资者跟风操作，在股市波动中攫取巨额利润。这种信息权力的滥用，揭示了市场经济中“看不见的手”如何被信息霸权异化为掠夺工具。

第三种，是复杂信息观。信息的本质是联结的载体，既能编织牢笼也能搭建桥梁。以区块链技术为例，通过去中心化账本建立信息网络，这种技术中性是信息联结方式的价值重构。AI通过海量病例数据的分析发现，两种看似无关的疾病存在共同的病理机制，这种跨领域的联结发现，打破了传统医学的认知藩篱。正如赫拉利所言，信息的力量不在于呈现现实，而在于创造性的现实联结。

从信息越多越好——即天真的信息观，到信息即权力——即权力的信息观，再到强调信息的本质并非单纯呈现现实或追求真相，而是通过联结不同事物创造新的现实——即复杂信息观，人类的信息观需要重新审视，因为它不仅是认知工具，也是存在本身。